愛慕。虛榮

【邊邊角角論壇╱陳婉柔】

「親子之間也有契不契合的問題，如果個性不合，即便是血緣也會變成詛咒。」

那天，讀著小說卻看到這句話，像是一條帶著尖刺的長鞭，狠狠的抽在他的心上。是啊，血緣，何嘗不是一種最沒有道理也最無藥可解的，詛咒。

從小，他跟小弟的感情就不算太好。

也許是個性上的差異，他們兩個幾乎是沒有什麼共通的嗜好，他生性活潑好動，喜歡跟朋友往外跑，但是偏偏，無論是打球、騎車或是游泳，小弟卻通通興趣缺缺，只想待在家裡看電視、打電動。年紀比較小的時候，他還會聽媽媽的話帶著小弟跟朋友一起出去玩，但是沒興趣又沒耐性的小弟，往往是從頭到尾都臭著臉不說話，而且沒多久就吵著要回家，讓他、也讓朋友們敗興而歸。久而久之，他寧願挨罵，也不願再帶小弟出門了。

也許，也是因為父母的教育方式。

從五歲那年小弟出生開始，他最痛恨的一句話就是：「因為你是哥哥。」一開始，他還很懂事的學著自己照顧自己，學著不要讓忙著照顧小弟的父母擔心，學著做個堅強的好哥哥，但是，隨著小弟的年齡漸長，他所要負擔的身為哥哥的「責任」，也愈來越多。

小的時候，小弟打翻東西，他挨罵，因為沒看好弟弟；上學之後，小弟沒寫功課，他挨罵，因為沒督促弟弟；再大一點之後，小弟開始翹課、翹家，也是他挨罵，因為沒勸阻弟弟；出社會之後，小弟吸毒打架鬧事，是他去保釋，理由當然還是一樣。這些年過去了，他已經是一間大公司裡的中階主管，小弟卻依然不務正業，整天四處閒晃、伸手跟家人要錢花用，而他，當然也逃不了那所謂的「責任」。

「他是你弟弟，再怎麼樣，你都要幫他、照顧他。」

後來弟弟和幾個狐群狗黨在外頭欠了一屁股債之後跑路不見蹤影，討債集團找到家裡來的時候，他的父母，還是這樣對他說。而他又能對年邁的父母說什麼呢？只能默默的和債主談好了條件，將上百萬的債務分期攤還，為了這件事情，甚至連交往多年的女友都離他而去，因為拿去還債的那些錢，其實正是他倆辛勤工作、省吃儉用存下來的結婚基金。

就這樣，他把所有的一切都付出在小弟身上，盡他所能的去承擔那其實並不合理的責任，只是為了不想做另一個讓父母操心的「不肖子」。

他其實並不怨他的小弟，因為他知道他的本性並不壞，只是從小就被太多的寵溺慣壞了而已。今天小弟會變成這樣，論起責任，其實是父母的因素更大一些，只是他又怎麼能怨他的父母呢？再怎麼樣，也是他們辛辛苦苦的供他吃穿、將他拉拔長大…唉，他真的覺得自己像是莫名奇妙遭到詛咒的啞巴王子，只能默默的承擔著這種種苦果，卻是有口難言。

算算日子，已經半年多沒接到小弟的消息了。他不奢求什麼，只希望下次再見面時，可別來個什麼就算他付出一切也收拾不了的爛攤子才好。